我会忘了你

文、青青小舍 隆尧 隆尧吧 http://www.longyao.biz

　　有些人，离开了就是离开了，渐渐的，生活会变得没什么不同，仿佛那个人不是消失了而是从来未曾出现过。这是我们所希望的，也是必须承认的。原来，我们没那么重要，原来，我们并非不可遗忘，面对时间，我们都一样。

　　踏上江南的土地，苏小小听见自己的心轻快的跳跃着，踢踢踏踏，踩着细碎的步子，像是无数次的梦萦，青山绿水的环抱，她赤着脚尖翩翩起舞在那片青青的草坡。

　　青草的气息、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，小小又贪婪的深深嗅上一大口。相对于此时北国的苍茫与辽阔，这座城市，雅致精巧温润，小家碧玉般的惹人怜爱。

　　独自走在异乡的街道，这是小小许久以来的愿望。

　　长这么大，她从未出过远门，就连大学，也是在相邻的城市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，听着相似的声音，走着相熟的街道。而这些，常常令她倍感压抑。于是，很多个相似的梦里会出现同一场景：一个年轻的女子，拎着长裙，赤着脚，在青草地上奔跑，时而停下，翩翩起舞，温柔的风，湿润的空气，淡蓝色的天空……

　　临街的露天茶座，坐着一对男女，像是情侣，正窃窃私语，甚是甜蜜。小小顽皮的一笑，不自觉的在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，叫了杯冰红茶，慢悠悠的转动杯沿。冰红茶是她唯一爱着的饮品，无论春夏秋冬，独爱着。不过，此时，她感兴趣的不是她的最爱，而是那对情侣的每个细微表情和动作。

　　“嘿嘿，我是不是有些变态呀！”小小在心里笑自己。怕被那对情侣发现，小小将身体微微侧到一边，装作若无其事的观望。其实，她的眼神却片刻没耽误，女孩一个微小失落的情绪在闪现的一瞬间被她给扑捉到了。

　　小小眉头皱了皱，解气似的猛喝了一大口冰红茶。

　　远离家乡，远离熟悉的人，她调皮活泼的个性显露无遗。在父母和亲朋好友眼里的小小是文静内敛的女生，顺从，温柔，好脾气，有些小小的忧郁。苏妈妈说：这点小忧郁无伤大雅，反而会惹人怜爱。妈妈的话让小小心底的失落层层剥落。她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，只好在日记里写下：我的温柔顺从绝对不是想博取他人的好感，我的忧郁也并非为换取怜爱。大人们有他们的人生价值观，我不认同，却无从反驳。我知道自己的懦弱胆小，可我还是有着深深的失望，真希望有一天，有一个人，可以带着我走向不一样的世界。

　　“嗨，探究别人隐私呢？”

　　“没有，只是好奇，你猜，是男孩喜欢女孩多些还是女孩喜欢男孩多些？”小小并未收回看着那对情侣的眼神，脸上的笑甚是诡异，手中冰红茶里的冰块早已融化。

　　“嗯，让我仔细看看。”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在小小边上的位置坐了下来，果真也盯上了邻座的那对情侣。

　　“我看，是男孩喜欢女孩多些，因为他看女孩的眼神里有宠爱！”年轻男子笃定的说。

　　“不，是女孩喜欢男孩多些！”
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男子好奇的扭头看着小小一副若有所思的脸，不由得来了兴致。眼前的女孩煞是有趣，居然能和一个陌生人熟人般的交谈，还不看上一眼。真是个独特的女孩。

　　“你看，女孩看男孩的眼神，满是崇拜。大凡让女生动心的男生都会有一些了令人欣赏的好品质，不然，凭什么让女生喜欢！而且，爱里面如果包含的欣赏的成分，那这种爱情就可以持久保鲜！”

　　“哦……还有这说法？那你看看我，有没有让你欣赏的品质？”男子来了兴趣，煞有其事的拍了拍小小的肩，正了正身姿。

　　小小这才回神发现了坐在一边的男子，她的脸腾的红了。刚才我是在和他说话？可我不认识他呀！疯了，我一定是疯了！小小垂下眼帘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冰红茶，茶杯在她手里渐渐有了温度，虽然是春天的午后，气温却不高，可小小还是觉得浑身潮呼呼的，热的她想逃离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，你？麻烦你看看我呗，有没有让你们女生动心的那些品质？”男子在忽略小小的窘态，穷追不舍。

　　“我怎么知道？我又不认识你！”小小抬起头，一脸豁出去的表情，语气疏远冷淡。她想，这下，这个傻瓜该放过自己了吧。

　　“你翻脸比翻书还快。刚才不是还很认真的和我探讨谁喜欢谁吗？”男子顺手指向邻座，这才发现，人家早就离开了。他讪讪的放下手，有些黯然的瞟了眼小小。小小冲他吐了下舌头，散淡的目光蜻蜓点水般从他脸上扫过，像是在嘲笑：刚才和你说谁了？你做梦呢吧！

　　付了钱，小小起身离开。男子一闪而过的黯然并未逃过她敏锐的眼神，她暗自得意，原来，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傻乎乎又较真的男人。能输给我的人还真不多，没想到赢过别人的感觉这么好，这么舒服！

　　之后，苏小小的心情超乎寻常的好。一个人去夜市吃了本地所有出名的小吃，喝了两罐啤酒。第一次这么敞开了吃让她有如做梦般的不真实。长这么大，穿什么，吃什么，她从来就没有随心所欲过。她并不反感被人管着，且一直认为自己的个性不够坚强更不够坚定，是需要别人给她拿主意的。现在呢，没人管着，没人给拿主意，她不是一样知道该干什么，而且干的还不错，至少目前为止还没出错。

　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，窗外滴滴答答的下着小雨，小小在床上赖了一回，挣扎了一番，还是决定继续今天的行程。

　　南方的春天多雨，气温比昨天低了许多。小小在行李箱里找出一件草绿色的毛衣短外套，套在红绿格子衬衫上，配着淡灰色的条绒休闲裤。她很满意自己的状态，对着镜子，小小扬起了嘴角。

　　雨中的空气湿润清新，尽管所见之处都是蒙蒙一片水汽，却真的有了烟雨蒙蒙的味道。

　　看来，坚持行程是对了，不然，画中的烟雨图又怎会如此生动鲜活！嘿嘿，原来，有主见不是件坏事也不是件难事！

　　小小打定主意先不急着去别处。景点是固定的，跑不了，可眼前的景致不能错过。

　　“林夕说，想要了解一座城市，就先了解这座城市的女人”。她呢，用不上太深入去了解，反正也只是这座城市的游客，迟早要离开，不过，既然来了，多看看人应该错不了。

　　小小索性找了个公交站台，即可避雨，又能看景。

　　虽然雨天，可并不妨碍这座城市清晨的忙碌，缤纷五彩的雨伞下，一张张行走的面孔并无焦急与疲惫之色，大家仿佛是去听一场音乐会，面容宁静，从容。雨滴在伞顶溅起一个又一个小水花，很多个小水花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绵延不断的波光水带，随着川流的人群此起彼伏，那景致，像是一曲晨间交响乐。

　　小小想起看过的日本电影《东京奏鸣曲》，也有忙碌的清晨画面，那些上班族肃穆紧绷呆滞的面孔一度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恐惧。

　　如果是这样的清晨，小小想，没理由不爱呀！

　　比起北方的磅礴大雨，小小更喜欢此时细雨蒙蒙的清晨，街道水洗般的清澈干净，让这座城市愈发的清秀。更何况，这里的风如此的柔和，微微佛过面颊，带着沁人心脾的的凉。

　　哪像她生长的北方，风沙漫天，冰冷刺骨，皮肤都会瑟瑟的疼。

　　“凉”和“冷”，这两个近义词，看来也是一南一北的住着。一个带着北方人的爽直一个有着南方人的含蓄。

　　苏小小终于彻悟，江南女子为何大都温婉娴静？江南的男子又为何知书达理，温厚纯良？

　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此话颇有道理。

　　她知道自己这样想并非不爱家乡，而是终于实现了梦境之后的欣喜和惴惴不安的心有了着落点。

　　说是按行程来，其实，小小根本没为这次旅途定任何行程。她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，也没有对哪所名胜古迹心向往之。她的愿望很简单：在全然陌生的街道漫无目的的游荡，吹吹风，想想心事，看看不一样的人，不一样的天空。

　　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身边，司机探出头问：要打车吗？

　　小小摇摇手，刚想说谢谢……只觉得一阵风吹过，一个人影就冲了过来，夹杂着雨丝的飘落，落在了小小的颈间，她不禁打了个颤，心有不悦。

　　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今天起晚了，恐怕要迟到，能让我拼个车吗？”

　　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人，话音刚落，他不由分说的硬把并不想打车的小小给让进车内，自己也跟着上了车。随后对司机说：“师傅，电视台，谢谢。”

　　“小姑娘去哪？”司机倒没忘了苏小小的存在。

　　“我……”小小张了张嘴，实在不知道该去哪。她有些微怒，所有的好心情和对这座城市的喜爱顷刻间化为乌有。

　　男子这才想起旁边的小小，赶忙的赔礼。可在小小听来，这声音那么的谄媚，令她生厌。她看着窗外并不回应男人的赔礼，男子却喋喋不休的追问小小去哪？是不是外地来的游客？如果愿意，他可以推荐几个景点。苏小小的忍耐到了极点，她终于忍无可忍，不用！并让司机随便找个地方放她下车。

　　奇怪的是，小小的话反倒让男人沉默了。片刻后，男人惊呼：“天哪，我们太有缘啦！你不记得我啦？昨天下午，我们还在探讨爱情……”

　　看着眼前的男人，小小也差点惊呼。自己从来就没有撞到过好运，这算好运吗？

　　陌生的城市，接连的遇上同一个人，小小不能不承认他们之间的缘分。而且，这样的缘分，竟然化解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、陌生感、甚至是反感。此时，小小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，似乎有一丝丝喜悦在心底如水花一般荡漾开来。刚才还觉得他的声音谄媚，此时，却变得悦耳温和。男人倒没有了原先的呱噪，除了表现出惊喜外，竟然有些不好意思。后来，司机做主，让小小也到电视台下，并建议男人抽个时间做小小的导游。

　　苏小小没有反对。男人爽快的说，好，一定做个称职的导游，让小小不虚此行。

　　出租车司机算是个热心人，发动车子后，冲着他们说：祝你们好运！

　　两个人面面相嘘，一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。

　　还是小小反应快，你不是要迟到了吗，快进去吧，我自己四处走走。男人迟疑了下，面露温和之极的笑容，说，不然你跟我进去，在休息室坐会，喝杯茶，今天我只要录个音，大概40分钟，然后我给你做导游？他快速的看了一眼小小的反应，见小小并无不悦，还朝他羞涩的笑了下。

　　说也怪，他心里居然有尘埃落定般得轻松和安心。

　　大概，这之前，他一直处于紧张的备战状态。生怕小小和昨天一样，一扭头就没了踪影，然后就和无数的偶遇一样，没了下文。他并没有想过要有怎样精彩的下文，一个成年男人，难道还会去倾心一见钟情之类的艳遇？

　　是好奇吧！昨天见了小小之后，他就对这个女孩有了莫名的好感和好奇心，小小走后，他还失落了好一会，似乎，故事还能延续会才好。

　　随后几天 的行程，苏小小就身不由己了。独在异乡，能有个人陪伴，还是缘分的邂逅，这多少是浪漫的。对于小小这种单纯的女孩子，这种缘分是没有抵抗力的。

　　男人叫思羽。小小说，你的名字很有文艺范儿，是文艺青年吧，不然昨天怎会一个人瞎溜达？

　　思羽在电视台工作，主持一档不温不火的娱乐节目，本地人，工作已有五年，尚无婚配。他是这样和小小介绍自己的，小小当即红着脸说，谁管你有无婚配？不过，恭喜你即将步入剩男的行列！

　　思羽饶有情趣的看着脸红的小小，嘿嘿，小小同学还挺会提炼中心思想！

　　苏小小的脸更红了。

　　不知何故，小小总觉得思羽并不陌生。面对思羽，她并不需要刻意地寻找话题，聊开了后两人还能相互调侃。虽然小小比思羽小六岁，可在小小眼里，思羽就像邻座的男生般亲切，自然。大概是思羽从事的工作让他的性格外向开朗随和，思路开阔，总之，有思羽陪伴的旅程让小小轻松快乐舒服。其实，思羽也不是那种体贴的男生，对小小的关照也并无事无巨细。而且，很多时候，思羽是跟着小小漫无目的瞎逛，看人，看车，看景。让小小欣喜的是，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，经思羽的一番解说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。像是一座古老的院落，一条老街，他会给小小呈现出一段温暖的故事和回忆，惹得小小心里涟漪迭起，浮想联翩，还常常满含泪光。

　　思羽说小小内心丰富，善良敏感细腻，却偏偏长着冷漠清高欠揍的脸。

　　小小说，你也好不到哪儿去，看上去像个傻小子，没想到还挺博大精深！

　　小小不知道，她看思羽的眼神已经有了崇拜。思羽在她心里的形象早就上了好几个台阶。

　　思羽当然也不知道。因为，他就没敢和小小的眼神对接过。在他眼里，单纯到毫无心机的小小就像个邻家妹妹。既然是妹妹，他又怎么敢动别的心思？！

　　都说时间无情，果真没错。它的无情恰好体现在事物呈现于最美的状态下戛然而止。譬如说小小和思羽的缘分，随着小小的归期在即，变得忧伤起来  。如果，我说如果，小小和思羽可以继续演绎他们的缘分，那会不会往爱情的路上靠靠呢？可这种老掉牙的桥段，虽然人人盼望着，但始终只能在我们心里徘徊。现实的力量比人们的期盼和决心强大多了。何况苏小小这样一个单纯又涉世未深的女孩，她没有勇气去为一段还算不上爱情的感觉付出一切。加上遥远的距离，就算是思羽这样一个心智感情俱成熟的男人，也未必会有不顾一切的勇气。

　　临行前，思羽为小小饯行。小小说，这一顿我请你，感谢你给我当了十天的免费导游。思羽眼中闪过一丝不悦，或者说落寞更为恰当。如果你觉得欠着别人的不舒服，就你请吧！

　　思羽的神情小小装作没看见，思羽的话小小故意不去深究。

　　菜一盘盘端上来，思羽惊异的发现，全是他爱吃的菜，没想到，短短的十天相处，小小居然用心的记住了他爱吃的菜。思羽想说点什么，表达一下心里的感动，一抬头，小小正呆呆的看着他，清澈的眸子里清晰的印着忧伤的气息。小小没想到思羽会突然抬头，慌乱中她打翻了酒杯，不知所措的垂下了头擦拭弄湿的裤子。奇怪的是，这种时候，她居然夹了一块鱼往嘴里塞，偏偏又被鱼刺卡了喉咙，吐不出，咽不下，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的思羽。

　　等好不容易把鱼刺解决掉，桌上的菜早就没了温度。思羽心里很不是滋味，刚才看着小小的痛苦，他除了要了碗白饭给小小外居然一点帮不上忙。小小泪汪汪的看着他的时候，眼神里分明有一种对他的依赖。

　　自己到底怕什么呢？

　　难道怕爱上小小？还是怕，爱上后却不能在未来的日子里给小小幸福？

　　思羽承认，他是喜欢小小的。相处的十天他们很快乐的，很融洽，甚至是幸福。可毕竟，那时候，他们只是享受着那一段幸福，无关乎未来的幸福时光。思羽也不得不承认，这种幸福，距离那种执子之手相濡以沫的幸福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。

　　而且，小小分明也在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
　　也许，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一段，不能强求，也不能贪心，再往下，也未必就是幸福。如果缘分未了，也未可知，还会有再见的一天。

　　思羽是这样想的。在很多人眼里，这是一个成熟理性的成年人对爱情负责的姿态。

　　可对于小小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来说却未必能体谅思羽的想法。严格的说，思羽算得上是她的初恋，尽管两人都有所掩饰，小小的心里已经种下了思羽这粒种子，不过是碍于性格，小小没敢说。如果说，思羽往前迈一步，估计小小会往前迈两步。

　　思羽没有给她的感情强有力的支撑，这一点，尽管单纯，小小还是看出来了。倔强的小小不想委屈自己去乞求一份感情，再喜欢也不行。如果是暗恋，就将暗恋进行到底吧，至少，放在她心里，没人能干涉，也不会失去。

　　小小拒绝了思羽的送行，说，思羽，你知道我挺爱哭的，我开开心心的来，离开时，也想开开心心。我会记得你，还有这十天的难忘时光，谢谢。

　　思羽在心里酝酿了很多话，甚至还有些对未来期许，听了小小的话后，他想，不必说了，她什么都懂，我何必去给她那些自己听着都怀疑的期许呢！

　　苏小小，我能继续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问题吗？我身上有没有让你……你们女生动心的品质？

　　眼前的思羽像是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傻气较真的摸样，这感觉让离别的惆怅轻松了不少。小小顽皮的冲思羽吐了下舌头，笑咪咪的说：有！祝你早日摆脱剩男的行列！

　　再见，思羽。

　　再见，苏小小。